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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院和中院製度
我是前清光緒三十二年冬天考進母校中院的，次年正月入校，編入三班甲組上課。那時候的校名是農工商部高等實業學堂，不過社會上還是沿用南洋公學的老名稱。若問上院是不是大學？中院是不是中學？在我進校之初，也弄不清楚，誠如蔣夢麟學長所說：“當初無此等分類也。”到了宣統元年，我們已升到中院一班時，校中才仿照普通中學製度將本班改稱中學三年級，上院一班作為中學五年級，中院三班改為中學一年級。當年夏，上院一班同學畢業，就是發給的中學畢業文憑，並經江蘇提學使複試後，分別授予拔貢、優貢或歲貢的功名。那時候外麵中學畢業的學生來考南洋，成績最優的，也隻能插入中院一班，至於上院各班照例是不招新生的。其實我們上院一班的程度已與美國大學一年級的程度相等，為了遷就製度而降低資格，可算是得不償失。
辜鴻銘先生軼事
辜鴻銘先生於宣統二年受聘來校，擔任教務長，並教我們國際公法。先生貌似老學究而性情古怪，看不起當時回國的留學生，說他們是倒看望遠鏡，看得國內一切事物都是渺小不足道的。
辜先生時常親到各教室視察，聽到教員講解有錯誤處，立刻予以指正，不留情麵，教員們大都敢怒不敢言。先生對待學生比較寬厚，教課雖很認真，有時還要我們背熟國際公法若幹條文，但到考試時，打分數並不太緊，故深為同學們所愛戴。
辜先生自幼就留學英、德、法各國，精通七八國語言文字，在清末文學界與嚴又陵氏齊名。宣統二年，清廷舉行第一次留學生考試，兩先生同為典試官，前複旦公學校長李登輝氏，就是這一次錄取的文科舉人。據說李氏所寫的英文論文有一百餘頁，當嚴先生看到這份試卷時，大為讚賞，給予一百分，經辜先生複閱後，被他扣去二十分並在卷上批明：Good but too long，一時同學們傳為談笑的資料。
辛亥八月，革命軍在武昌起義的消息傳到上海，我校同學很為興奮，密謀響應，辜先生不以為然，為文投字林西報，指革命軍為叛徒，喻之為身體上之毒瘤，必須立刻割治，遲則蔓延全身，不可救藥。結論是革命不成功，天下將大亂，足以引起列強瓜分中國之慘禍，將來求如印度人，做一國的奴隸，亦不可得雲雲。此文登出後，輿論大嘩，上海革命黨人致書本校全體同學，要求我們表示意見，讚成革命，否則將以炸彈相贈。同學們於是商定，每班推派代表二人往見辜先生，請他去函字林西報並聲明這是他個人的意見，絕對不是本校全體員生的意見。結果反被辜先生申飭一番，他說：“我本來是用辜湯生個人名義發表的，用不著再去聲明，你們連言論自由都不懂，還談什麽革命。”相持許久，遂同代表們往見監督唐文治先生，請求表示意見，不料唐先生答道：“這是潮流所趨，我也無法阻止。”辜先生聽到以後，一怒而去，從此不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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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機同學為學校裝電燈
看到電燈，隨時就會想到我們電機工程第一班的孫世芬學長，他和他哥哥世華都是前清宣統三年夏天畢業的。他在校成績的優良是空前的；每次月考平均分數是一百分，期考平均分數也是一百分，畢業考試平均分數依然是一百分，這樣的好成績實在少見。又母校的全部電燈是那年正月裏電機第一班全體同學親自動手裝置，留下的紀念品。他們畢業後，全班派赴美國留學。我於民國七八年間在福州遇到世華學長，談起乃弟世芬，知道他在廈門電燈公司充任工程師。十六年春我再去福州時，聽說世芬學長已作古人，天才夭折，惜哉!惜哉。
黎元洪電囑起義的傳說
民國前一年秋，革命軍在武昌首義，各省聞風紛紛響應，未幾校中即傳說，鄂軍都督黎元洪有電報到校，要求我校同學，聯合龍門師範和聖約翰書院兩校的同學，同時起義並奪取上海製造局，但是那封電報我們始終未曾見到。我校的監督唐文治先生是讚成革命的，一切采取放任主義，不幹涉學生的行動，許多同學皆躍躍欲試，待機而動，適前師範班的鈕惕生學長領導學生軍攻打製造局，本校幾個運動健將均曾自動前往參加；因為人心思漢，革命軍沒有費甚麽力量，就很順利地光複了上海。
清末足球隊名將
前清末葉，母校的甲組足球隊即已蜚聲江南，就餘記憶所及，如中鋒唐容斌，中堅古榮彪，左右翼陸品琳、席德懋，守門張椿齡，堪稱當時的五虎上將；其他如左右鋒唐容賡、席德柄，前衛高文蔚、程鵬翥，後衛鼎錫、唐容敬，球藝亦皆超群；課餘常與西人足球隊比賽，互有勝負。每年必與聖約翰足球隊來往作戰各一次，競爭之激烈，不亞於美國之哈佛與耶魯，英國之牛津與劍橋也。
昔日少年，今成白發，除唐容斌學長於民國初年因反袁嫌疑，被拘入獄，釋出後，不久即病故外，席氏弟兄均係財政金融界名人，德懋已客死美國紐約，高君在抗日戰爭前曾任首都電話局材料課課長，某君前係招商局及民生公司老船主，其餘諸君皆不知浮沉何處矣。筆者是當年的球迷，也是乙組隊的守門小卒，不是甚麽鋼門鐵門，不過是個容易打破的玻璃門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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